外面的门闷雷声终于停了,但是又好像在酝酿着更大的惊雷,让人心神不安。
女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,旁若无人的样子,甚至将头轻轻依偎在棺木上,就像是依偎在爱人的怀里。
“母亲。”
小徐纾言想上去拉着母亲的衣摆,但是跪了许久的腿有些麻了,一时间竟然站不起来,只能徒劳的伸了伸手。
黑夜中闪过一抹白光,闪电在一瞬间甚至照亮了整片夜空,也短暂的照亮了昏暗的灵堂。
借着闪电,徐纾言看清楚了母亲脸上挂着的笑容。
释怀、解脱、甚至有即将要见到爱人的娇羞。很复杂,小小年纪的徐纾言看不懂。
但是徐纾言的心突然跳动得很快,不受控制般的心慌,那颗心脏仿佛都快跳出来了。
“还好,我快要来看你了。”
突然乍响的惊雷,震耳欲聋,天地为之一震,也盖住了女人低声的话,徐纾言并没有听清。
“母亲。”小小的徐纾言还在奋力站起来,他想要走到母亲身边,紧紧抓住母亲的手。
天边黑云滚滚,好像又有雷电在云层中聚集。灵堂里的油灯还亮着,闪烁着微弱的烛光。
让徐纾言能够看清母亲投来的眼神,她注视着自己孩子。
温柔的,带着歉意的。
仿佛是一个既定的结局,她已经下定决心。临到头想到自己年幼的孩子,又难得的有了一些愧疚。
可是转头面对着躺在棺木里的爱人,天平很偏心的倾斜了。孩子只是两个人爱情的延续,可是爱人都离开了,自己好像也没有了独活的必要。
小小的徐纾言仿佛意识到了什么,他本就聪慧。眼泪控不住的落下来,他一边摇头,一边颤颤巍巍的向母亲走去。
“母亲,母亲,不要……”
身穿白色丧服的女人站直身体,她注视着漆黑的棺木,她的眼泪大颗落下,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虔诚。
随后猛的撞在棺木上,暗红色的血和漆黑的棺木,诡异中带着凄美。
天边再次白光乍现,徐纾言看清了母亲缓缓闭上的双眼。
“母亲!不要!”
他扑到了母亲身边。
……
徐纾言猛然睁开双眼。他双目失神,呼吸急促,眼底带着痛苦与恐惧,仿佛还没从刚才的黑夜里缓过神来。
这个梦做了太多年了,次数多得他都有些习惯了。可是醒来的时候还是久久不能回神。
周围的人因为他的睁眼,突然局促。都不敢继续动作,停在那里,安静沉默。
整个屋子陷入难言的安静中。
良久,徐纾言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,轻轻的呼出一口气。
他扫了扫周围,发现自己的床榻面前围满了人。徐纾言眉头一周,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。
“出去!”他怒斥道。
才刚张开嘴,便发现自己嗓音沙哑,连说两个字都晓得有些吃力,喉咙刺痛。
“掌印,您突发高热,又一直醒不过来。属下给您唤了大夫,为您治病。”
徐霁在一旁弯腰温声解释道。
刚刚徐纾言一直紧闭着眼,额头上都是冷汗,偏偏又醒不过来,看起来十分痛苦。
把徐霁给吓坏了,他忙叫了府里的大夫前来,又火急火燎得煎了一副中药,喂他喝了,才安静一些。
徐纾言听了他的解释,才勉强闭上双眼,默许了旁人出现在自己寝卧。
见徐纾言没有发怒的症状,那郎中才敢继续给他把脉。
“掌印气血虚,平日又劳心劳神。因此忧思过重,邪毒入体,才发了高热。”
那大夫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徐纾言,嘴里的话转了几圈了,又不敢说。
但是作为一位医者,要客观的说出患者的病情。他暗下决心,还是说了出来。
“掌印本就缺少些精气,这么多年又不曾爱护身体。没日没夜的处理公务,积劳成疾,如今身体已经亏空的十分厉害,才会时不时高热难退。”
反正都说了,那大夫心一横,把病情全部说了。
“若长久如此,身体亏空厉害,又不加以调理,十分影响寿元。”
他用词已经很谨慎了。实际上以徐纾言这样亏虚的身体,若是继续这样不加养护,十五年都不一定活得过。
房间里瞬间安静,徐霁徐淮双目对视,不敢说话。
徐纾言躺在床榻上,他没因为大夫的话恼羞成怒,只是缓缓闭上双眼。
半晌,低声道:“你们出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众人轻声退出门去。
随着众人退去,屋子里又恢复了空荡荡的,没有人气的样子。屋子里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。
良久,屋内传来一声低语,没有什么情绪,毫无意义。
“死了也好,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