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丢脸,但还是要说。
你不知道吧,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,夏班长。
看见这个称呼,是不是能想起来一点?]
聆夏忽然愣住,盯着屏幕久久不能动弹,整个人像被一盆凉水兜头泼下。
[高一我在你楼下,每次体育课下课,都要去你们班绕一圈。
那时候我还故意穿篮球服,想秀肌肉来着,有点傻……
你肯定没印象,你除了学习,什么都不放在眼里。
所以你肯定也不知道,他们是怎么说你的。
家世成绩都顶尖的校草,未来要进A大,要和世家小姐联姻。]
[嘶,说这话真臊得慌,我居然因为那些传言,觉得自惭形秽,也是,成天和狐朋狗友厮混,碌碌无为的我怎么配得上你。
打完这行字,鸡皮疙瘩都起来了,太矫情了,操。
对不起,又说脏话了,你在的话肯定要骂我。]
聆夏不住发抖,屡屡看不清屏幕,按了数次暂停,又强撑着看下去。
原来,那次搭讪不是偶然。
他早就喜欢他了。
正在输入……
[即使自不量力,我还是在进大学时,和你选了相同的专业,好像那样就能离你近一点、再近一点。
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,几年后,我终于人模人样地走到你面前了。]
[在帕劳第一次见到我,是不是很意外?
嘿,笨蛋老婆,那都是我计划好的,惊不惊喜?]
有人说过,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,北冰洋与尼罗河会在湿云中交融。
你以为的初见,不过是我蓄谋已久的重逢。
这才是宋嘉北对他,隐藏最深的爱意。
[兄弟们总是调侃我,就认识三个月而已,哪来那么深的感情。实际上每当这时候,我都很骄傲地心想,我已经认识你七年零三个月了!]
[宋嘉北喜欢聆夏,七年零三个月了,怎么会就三个月而已。]
宋嘉北在送画时,跟他说了一个故事。PhilipCharles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,因为不被社会接受,无奈跳河自尽。
后来,画家独自生活了十多年,意外遇到一个,和恋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。
所以那幅画,从另一个角度看,是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。
宋嘉北亲吻他的发顶:“你说会不会是他的恋人,回来找他了?”
聆夏觉得他有时候天真的过分,不附和的话他还会闹,于是敷衍地点头:“应该是。”
宋嘉北高兴起来,搂着他不住摇晃,心里有丝丝隐蔽的甜蜜。
那是属于他的,连聆夏都不知道的小秘密。
直到他离开人世三年后,才被公之于众。
屏幕上,机器无情地转动,显示着主人最后的遗言。
正在输入……
[老婆,我好爱你,有天上的星星那么多。
不,比天上的星星还多。]
正在输入……
[要戴氧气罩了,还想和你多说会儿话。
原来眼看生命结束是这种感觉吗。
原来我也会害怕,怕再也见不到你了。]
正在输入……
[忘了我吧,聆夏。
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?
不可能,你死都不能忘记我,你这辈子、下辈子都只能是我的。
你是我的。]
正在输入……
[算了,我舍不得,宝贝。
舍不得你伤心。
对不起啊,只陪了你这么短的时间,要是我早点表白就好了。
别哭,宝贝。
千万别哭,不然我会很难过很难过……]
正在输入……
[想看你开心、快乐、长命百岁。
别等我了,聆夏。]
记录结束,屏幕陷入一片漆黑。
屋内光线昏暗,聆夏滑坐在地上,头埋进膝盖一动不动。
不知过了多久,响起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哽咽。
他的膝盖和领口已经湿透了,泪水布满整张脸,不断顺着下巴滑落,一滴滴掉进衣领里。
他像一只陷入渔网的鱼,迷茫得找不到任何出口,心脏被撕开一个豁大的口子,无论如何都填不上,只能任由血液汹涌地流出。
他发出呜咽声,肩膀微微发抖。
窗外灯火次第亮起,楼下是Y市最繁华的夜景,对面的天台泳池里,有人在开狂欢派对,烟花绽放出刹那的璀璨。
聆夏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。
像个被遗弃的小动物。
所有人都在对他说:“也就三个月而已,能有多喜欢。”
只有宋嘉北说:“我喜欢你七年零三个月了,怎么会就三个月。”
他只等了他三年,便精疲力尽、疲倦不堪,那这孤单的七年,他又是怎么过来的?
过了很久,聆夏似乎哭累了,光着脚坐在地板上发呆。
然后想到宋嘉北的某句话,某次呼吸,某个笑容,又开始继续流泪。
这种天塌地陷的毁灭,在他得知飞机失事后都不曾有过。
那时候他还能骗自己,宋嘉北只是暂时离开,他还会回来的,是的,他一直在骗自己。
可当现实被撕开,血淋淋地摆在眼前,他就再不能自我欺骗了。
手机不停地响,有人在给他打电话。
锲而不舍。
他没有理会,谁都不想理。
过了一会儿,铃声又响起来,对方像是不打通不罢休似的,烦人得要命。
聆夏哭得头疼,被吵得也头疼。
他爬过去拿起手机,只见屏幕上显示“大明星”三个字,在黑暗中很是扎眼。
他勉强接通,放在耳边,喉咙哑得发不出声。
那头响起谢元熠焦急的声音:“喂?你总算接了,不然我都要联系你助理了,一整天没回消息,还以为你晕了呢。”
自打知道聆夏的工作强度后,他总能刷到过劳猝死的新闻,难免担忧这位狂热粉的身体健康。
被晾了一天,实在没忍住,拨了好几通电话。
聆夏本来已经止住泪,在听见他声音后,心里的弦再次断裂。
一模一样的声音,掩饰不住的关心。
他恍惚地想,这是宋嘉北吗,是宋嘉北在给他打电话。
他没忍住,泄露了一丝抽泣,眼泪从红肿的眼眶掉落。
谢元熠猛地愣住,问道:“聆夏,出什么事了?”
不等回答,他又立刻说:“你在哪里,我现在过去找你。”
聆夏声音颤抖:“我在家。”
他哭的太久,嗓子沙哑不堪,说话间都带着血腥气。
谢元熠迅速说:“不管发生什么事,先待在原地别动。等着,我马上就到。”
他还想说点什么,聆夏已经按下挂断,手机砰地砸在地板上。
他将头埋下去,背脊撑起衬衣,抵出嶙峋的弧度。
你终于要来找我了吗,宋嘉北?